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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來自YAHOO新聞

憤怒的的士之王

弗雷德曼(Gene Freidman)剪了一個新髮型。一直以來,他在紐約的小報上總是紮著馬尾辮。這個髮型,再加上打著歐元結的領帶,以及U2樂隊主唱博諾(Bono)式的太陽鏡,都成了他的標籤。不過,今天坐在曼克頓下城的一個法庭上,他的髮型變成了短髮。「只是,你懂的,離婚這是個他媽的新開始,」他解釋說,「所以我就想,去他媽的,把頭髮剪了吧。」

有一個新開始倒是不錯。6月底的這個下午,44歲的弗雷德曼在紐約刑事法庭為自己騷擾、企圖襲擊即將成為前妻的桑德拉(Sandra)等指控進行辯護。此外,他還面臨偽造簽名和跟一塊破金錶有關的指控。他的煩心事不止這些,他的的士帝國也是搖搖欲墜。

弗雷德曼看起來並無壓力很大的樣子。他身穿藍色的細條紋外套,袖口繡著姓名首字母組成的字樣。他噴出一口煙。這天,他否認了偽造、襲擊和其他針對他的指控。「聽我說,聽我說,聽我說,」他在訴訟的間歇說道,「我根本不擔心官司。你要是看過那些文件,對吧,你知道是怎麼回事,我還不如已經死掉好了。」根據紐約方面的數字,這位的士之王控制著860輛的士(弗雷德曼稱,他實際經營的的士數量超過1100輛)。在紐約,這個數字無人能出其右。再加上他在芝加哥、紐奧良和費城所擁有的數百輛車,幾乎可以肯定他是美國最有權勢的的士巨頭。弗雷德曼把的士以天或者周為單位租給司機,然後從中掙錢。

在紐約你若是想擁有一輛的士,得需要大獎章形狀的執照牌—這是一枚放置於汽車引擎蓋上的金屬盾形徽章,由紐約城的士和禮車委員會(New York City Taxi? & ?Limousine? ?Commission)簽發,數量有限。直到不久前,手裡握著大量這樣的執照牌還是一件大好事。1947年,你買一個這樣的執照牌只需要2500美元。經過半個世紀的穩步升值,包括2000年之後一段近乎指數級的上漲,一塊執照牌在2013年的價格高達132萬美元。

然後,優步(Uber)來了。自從這款市值大約500億美元的叫車軟件來了之後,的士的載客量就一路下滑,每天的收入都在降,的士司機們拉不到活,或者乾脆跑去幹起了優步。種種因素加起來,絕望的牌照賣家現在只要65萬美元就願意把這個馬口鐵做的小飾物脫手。

這對弗雷德曼的影響太大了,他擁有的資本淨值呈自由落體般減少。今年3月,花旗銀行(Citibank)聲稱他拖欠了3150萬美元的貸款,準備取消他90塊牌照的回贖權利。後來,他與花旗銀行就半數的的士牌照達成協議,但弗雷德曼擁有的的士公司中,擁有另一半牌照的22家公司提交了破產申請。(與許多的士主一樣,弗雷德曼也是把的士牌照分散存放到只有兩輛車或三輛車的「迷你車隊」公司,並且喜歡給它們起一些花哨的名字,比如伏特加的士公司、蝴蝶的士公司、黑皮諾的士公司等等)7月初,一名法官命令他支付800萬美元的拖欠款給第一資本銀行(Capital One)。之後,他的四家企業又登上紐約州的逃稅者黑名單,緊隨已獲罪的香煙走私販和頭號逃稅者莫爾希德(Salah Mo傳統產業專案信貸年息借貸增貸轉貸rshed)。最後,在8月,弗雷德曼驚天大逆轉,承認曾把與之不和的25歲嬌妻桑德拉往牆上推。他逃過了牢獄之災,但接到兩年的時間裡不得與桑德拉聯繫的命令。

紐約城有13857輛黃色的士。與近80年前現代的士行業誕生時相比,這個數字沒有增長太多。大蕭條期間,成千上萬失去工作的人開始開出租。結果,的士的數量激增,而突然乘客就不夠了。跟其他行業一樣,這個行業也變得無利可圖,令人絕望。於是,在1937年,該城推出了今天的的士牌照制度。直到1996年,流通的牌照數量始終是11787塊。由於這個制度人為壓制供應量,使得的士司機忙得團團轉,牌照變得愈加值錢。在上世紀70年代中期,老弗雷德曼把妻子和5歲的兒子從蘇聯搬到紐約皇后區的傑克遜海茨(Jackson Heights),最後成為了一名的士司機,同時還在一個55輛車的車隊擔任主管。「用25美元,你不用去駕校就能弄到一個的士執照,」吉恩在談起父親的經歷時說道,「之前,他在一家影院工作;那是他的第一份工作,打掃廁所。我的意思是,你知道嗎,這就像是書裡寫的那麼傳奇。」

7月4日早上8點,我們在中央公園附近富麗堂皇的雪麗荷蘭酒店(Sherry-Netherland)的奇普里亞尼餐廳(Harry? ?Cipriani)吃飯,這家酒店的房間一晚要450美元。地點是弗雷德曼挑的。他吃了一份單色早餐——農家乾酪和燕麥片。我們是那裡僅有的顧客。對於自己與父親在生活方式上的反差,他不無感慨。

「每天我醒來的時候,你猜怎麼著,我就想,這太美好了,」弗雷德曼風險自己都感到驚奇,「你知道,我住在公園大道,開著法拉利這種車去吃早午餐。我在法國南部有房子。我可以在奇普里亞尼這樣的餐廳吃飯。你知道,我就想掐自己。這是真的嗎?我可算是新移民啊!? ?」

弗雷德曼念的是布朗克斯科學高中(Bronx High School? ?of Science)和斯吉德莫爾學院(Skidmore College),他說自己當年愛去開派對,「因為違規停車接到太多罰單而遭停課一學期。」之後他去上了耶希瓦大學的卡多佐法學院(Cardozo? ?School of Law at Yeshiva University)。在拿到法學學位後,弗雷德曼為商業巨頭澤爾(Sam Zell)到葉利欽時期的俄羅斯從事金融理財方面的工作,1996年回到美國,接手他父親的的士隊,並且把他新發現的投資方面的知識運用到「弱智的」(弗雷德曼語)的士行業。弗雷德曼趁著這個行業與的士怪人、時任紐約市長的朱利亞尼(Rudolph Giuliani)之間經常性爆發的衝突,開始大量買進的士牌照。不過,是朱利亞尼的繼任者、市長彭博(Michael Bloomberg)才真正開始威脅到黃色的士的霸權地位。

弗雷德曼與彭博第一次大衝突的爆發是在2005年,當時他起訴紐約市政府把混合動力汽車引入的士隊。那年晚些時候,混合動力車開始上路。7年之後,彭博又引入了綠色的士,這種車主要是為了滿足的士服務不足的郊區市場。這種車被嚴禁在曼克頓的中央商業區上客,儘管如此,它們還是遭到了黃的士行業的敵視。弗雷德曼發起訴訟,認為允許綠色的士運營的新法律違憲。法院最終予以駁回。幾乎在同一時間,彭博宣佈了一項方案,計劃用尼桑(Nissan)的「明日的士」(Taxi of Tomorrow)取代整個的士隊。弗雷德曼再次到法院發起訴訟,在多項指控中包括尼桑既不能上輪椅,也不是混合動力車。「他敢作敢為,有勇氣挑戰權力機構,」2001年到2010年擔任紐約城的士和禮車委員會主席的多斯(Matt Daus)說道。

2013年5月,弗雷德曼告訴《紐約郵報》,紐約人隊(New? ?York Knicks)在麥迪森廣場花園(Madison? ?Square Garden)的一場比賽期間,他天真地找到市長討論「明日的士」,據他說,彭博回應,「等到1月1號,待我離任之後,我會搞死這個行業。」彭博通過女發言人卡列羅(Rebecca Carriero),拒絕就此事發表評論。那一年,弗雷德曼再次起訴紐約,這一次,是針對彭博個人;他稱彭博為了報復自己反對「明日的士」,「一個接一個地拋出針對的士行業的不合法的規定,多大仇多大怨?? ?」在訴訟過程中,弗雷德曼認為總檢察官的嚴密檢查和花旗銀行取消回贖抵押品權利,都是報復之舉。

「我是移民,」弗雷德曼在我問到他與前任市長間的齟齬時說道,「我不會忍氣吞聲。這正是我來這裡的原因。你知道,我是律師。有個東西叫正當法律程序(Due Process)。」(為了以防的士生意落空,弗雷德曼還拿到了紐約州和新澤西州的律師執照)。

不管綠色的士和明日的士對弗雷德曼形成了怎樣的威脅,跟優步比起來都是小巫見大巫。這項服務於2011年登陸紐約,但直到2014年,它才因更低的價格和不斷擴大的車隊(從7000輛到1.6萬輛,目前這個數字已經到了2萬多輛),偷走了黃色的士的消費者。不過,弗雷德曼信誓旦旦地歡迎競爭壓力。「我們生活在一個適者生存的世界,對吧?? ?」他飛快地說出這款打車應用給他帶來的啟發?:?「優步並不是一個麻煩。優步是在推動我前進,對吧?我要怎樣才能更便宜、更快捷、更有效地把你送到目的地?? ?」

不過,就在花旗銀行發起訴訟後沒多久,弗雷德曼開始鼓動緊急救助,認為如果他的牌照難保,那麼紐約其他的牌照也差不多。債權人似乎也都渴望得到救助。在今年4月,他把大約100名金融家和的士行業的大佬召集到紐約運動員俱樂部(New York Athletic Club)吃牛肉和三文魚,舉行打氣大會。市議員羅德里格斯(Ydanis? ?Rodríguez)也參加了這次會議。「我們應該尋求對那些珍視那項投資的人進行賠償的可能性,」羅德里格斯在會議上說道。「我跟市長也是這麼說的。」

白思豪(Bill de Blasio)在2014年接替彭博擔任紐約市長,他準備成為黃色的士的擁護者。與其他幾個的士大亨一樣,弗雷德曼也是白思豪主要的金主之一,為其2013年的市長競選募得5萬美元。(他從出租行業獲得的捐款總數是該數字的10倍左右)反過來,白思豪成為了綠色的士和明日的士的強烈反對者。考慮到綠出租主要是用來服務較貧困的社區,而這些社區正是白思豪聲稱自己所代表的,所以他的反對之舉在許多人看來,似乎頗為虛偽。

在運動員俱樂部舉行打氣大會後沒多久,羅德里格斯提出了白思豪予以支持的法案,提出對上路行駛的優步數量制定限額。理論上,限制之舉是為了就優步對擁堵的影響進行一項受到控制的生態環境衝擊研究。但它似乎還有一個目的。「我認為紐約市必須要搞清楚為什麼的士牌照的價格在過去幾年一直在下滑,」羅德里格斯說,「我們得確保不能因為一個不遵守相同規章制度的特殊行業部門的到來,而使得的士牌照價值下降。」

當我在7月初詢問優步的顧問圖斯克(Bradley Tusk,他也是彭博2009年市長競選時的經理)對這項議案有什麼看法時,他幾乎承認失敗。「市長、發言人、委員會主席,」他一口氣報出那些限額的支持者名字,「我認為它可能會通過。」但這項法案並沒能通過。優步7月的遊說和廣告戰來勢洶洶,該公司用於媒體購買上的費用估計達300萬美元,最後市政當局與之達成了一項完全沒有約束力的折衷方案,優步向紐約市提交用於研究的資料。「我們與市議員進行會面,與領導者進行會面,」格貝爾(Ethan Gerber)說道,他與弗雷德曼一起主持一個名叫大紐約的士協會(Greater New York Taxi? ?Association)的行業機構,「但你知道,不管你去哪兒,都有五個遊說公司先你一步到達。」

曾經為白思豪工作的優步發言人文(Matt Wing)說,這些指控很難當真。「弗雷德曼和那些持有的士牌照的百萬富翁們通過競選獻金來達到影響政府決策的目的。在出租行業提出限額,然後同一批政客積極回應後,我們被迫做出回應,」他說,在限額議案失敗的那天,弗雷德曼擁有46塊牌照的22家公司,提出破產申請。他說,這是「一個很大的動作」。

吃完早餐,弗雷德曼向東步行兩個街區,前往他在第59街杜林普公園大道公寓的臨時住處。(桑德拉佔著往北6個街區、價值480萬美元的主要住宅)。他從樓上領下來一隻名叫哈里的吉娃娃(他在電子郵件末尾的簽名不是「對的,我是一名愛狗人士」就是「adopt-apet?.?com?[?寵物收養網站的網址?]?」),準備跳上他的法拉利,前往皇后區他所擁有的幾個車庫中的一個。這一段,他希望不要寫進文章:「實話說,我喜歡文章裡不要寫『我們在奇普里亞尼餐廳吃了早餐,接下來步行至他位於公園大道的公寓,然後我們鑽進他的法拉利。』」

弗雷德曼在生意上所遭受的困難,是否可用黃色的士行業的混亂進行解釋?優步對的士市場的顛覆,只是用於解釋客流量和牌照價格下降、凍結信貸和貸款拖欠的最大單一因素。但幾乎我採訪過的每一個的士行業的參與者,都一心想要把弗雷德曼與其他的的士牌照的持有者區分開。「他百分之百不具有代表性,」另一個行業團體—的士安全委員會(Committee? ?for Taxi Safety)的執行董事菲力浦斯(Tweeps Phillips)說道,「怨不得他人。弗雷德曼的問題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他們是這麼看的:如果優步要為的士牌照的價格下滑負有首要責任,那麼弗雷德曼在起初價格上漲的過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聽他是怎麼說自己的戰略的:「我會去拍賣會,把牌照的價格抬上去,然後跑去找銀行,跟他們說『看吧,牌照的價格有多高!讓我用債券作抵押來借錢。』然後他們就把錢借給我了」

弗雷德曼說,他的父親是那種認為「你的房子和車子都應該還清」的人。他所信奉的哲學則與之相反。根據花旗銀行的破產文件案,弗雷德曼的公司每塊的士牌照欠花旗銀行大約75萬美元。如果你的定期表現好過美國主要的股票指數,那麼就不會有問題,在過去幾十年中的士牌照就是這樣的。當牌照跌到大約75萬美元左右的時候,情況就不妙了。

牌照泡沫與2005年前後的房屋泡沫很類似:很容易貸款、輕信的借貸,每個人都有欠債。弗雷德曼不僅要求紐約市提供緊急救助,? ?甚至自比為大而不倒的美國國際集團(American? ?International Group)。不過,到目前為止,他也只敢比一比。若是問他官司和欠款的事情,他就會跟你說花旗銀行、優步和第一資本銀行是睡在一張床上的。與之對應,白手起家的弗雷德曼是永遠的外鄉人,永遠天不怕地不怕。

如果大多數人都認為弗雷德曼只是一個個別現象,並不一定預示著行業的滅亡,那麼黃色的士是否可能在與優步的戰鬥中得以存活呢?紐約城的士和禮車委員會前任主席多斯表示樂觀。「媒體對他的報道鋪天蓋地,」多斯說,「對於他的描繪,是可以商榷的??的確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容易緊張的銀行家看了報紙,資產的折現能力枯竭,的士的世界末日大決戰成為了一種本身自會成為事實的預言。

這位的士之王,在談及善惡大決戰的時候會有點顛三倒四。一方面,卡蘭尼克是他「最好的朋友」,他的這位保持著沉默的夥伴始終在追求創新。另一方面,優步是「史上最骯髒、道德最敗壞的公司」。弗雷德曼一度想要緊急救助;但接下來,他又一針見血地指出優步的優勢沒有保證。「我在掙錢,」他指出,「他們在虧錢。」(據彭博社的資料,優步的虧損達4.7億美元,收入為4.15億美元。「這些是非常老的資料,並不能反映目前的生意狀況,」優步發言人說道,同時還拒絕提供其他數字。)的士牌照價格雖然在跌,但它們仍然為持有者帶來穩定的收入。

數完一疊錢,弗雷德曼在椅子裡坐下,承認優步擁有一些黃色的士所沒有的、令人擔心的優勢:它們可以任意提價,而且不用遵守放輪椅的規定。「我不再去市議會了,」他歎著氣,「找他們也沒用。」弗雷德曼說,他正在為自己在紐約的所有的士引進一款電子招車應用,不過目前一個競爭對手搶在了他前面。還有個性,那也是他正在著手改變的事情。「如果有什麼不對的話,那就是我應該冷靜,」他說道,「我不能老是這麼傲慢,遭人討厭。」—譯? ?杜然



新聞來源https://tw.news.yahoo.com/憤怒的的士之王-17013269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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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teelea34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